父亲节念父亲忆儿时
牛娃娃打算做点比买礼物更有意义的事,每年父母亲节时,写些与父母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人总是为生活和事业奔忙和奋斗,疲于奔命之际往往会忽略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那就是父母。细数下来,工作可以改,事业可以重起炉灶,孩子可以多生或领养,配偶可以换,朋友可以变,只有父母是绝对唯一的,一生就只有这一次缘份,没得挑选。牛娃娃真希望能在父母有生之年常能与他们在一起。
想起儿时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我的心中洋溢着一片温馨。在女儿的眼里,我的老爸是世界上最亲切最受人爱戴的父亲。他和老妈一样对我们姐妹都充满慈爱,可以说我们姐妹从小是在他们的宠爱呵护中长大的。
小时候最喜欢和父亲一起出去玩,他很慷慨,常背着老妈给我们买好吃和好玩的。老妈手很紧,那扣门劲儿哪怕是叫老愚公拿出移山的精神来都移不动,对她无可奈何。至于我们姐妹,想从她那儿动半点脑筋,连门都没有,买什么都得经她审查批准,遭她拒绝的概率往往高达99%,很不爽。很自然,我们姐妹需要钱花的时候,就一边一个,搂住老爸的脖子,对他嘻嘻地笑。每当此时,他会装出一付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我们说:"又是什么事啊?笑嘻嘻,不动好脑筋,找你妈去。"见我们缠着他不放,他会卖两下关子,我们当然是赖着不走,等到我们姐妹加大"功势",用小脸去扎他的胡子时,他只好投降,起身带我们上街去了。
有一次,三岁的我用包香烟的锡纸印了一个五分钱币,做得和真的差不多,便得意地拿去给老爸瞧,他作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说:"这么漂亮的钱币啊,卖给我吧",就用五分钱跟我的锡纸印交换。我一看老爸居然愿意买我的锡纸印,认为有机可乘,便得寸进尺多做了几个想卖给他,好多赚点5分硬币。这回他不干了,拍拍我的头说:"宝贝,这可不行,如果我的钱都用来买你的锡纸,那我哪儿有钱养你啊。"本来就心虚的我不好意思地逃跑了,那感觉就象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小时候每当看见人家老爸对孩子凶巴巴做规矩的模样,我就很庆幸自己的老爸真好。
老爸出生成长于越南西贡附近的牙庄。他自小生性活泼,多才多艺,唱歌跳舞,写诗作赋,跋山涉水之类的户外运动,样样在行。他曾在上海的文化广场当着万人唱过古巴名曲 "鸽子" 呐。业余时间他也会去报社投稿,曾以"耕夫"的笔名在<解放日报>上发表过文章。小时侯除了和他一起去公园划船爬山,跟他学唱歌跳舞之外,我最喜欢的还是听他讲故事。从嫦娥奔月开始,说到<东周列国志>,每天晚餐桌旁我们边吃边谈,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无奈,老爸的朋友王叔叔老爱在晚餐时来我家蹭饭吃,他一来,我就没故事听了。我心里急着要听下文,偏偏老王叔又隔三叉五地来蹭饭,心里很恼,就跟老爸怨个没停,老爸给我缠得没法,便向他的老上司金公公借回整套的<东周列国志>给我看,还是大开本的,美其名曰"内参",意思是专门给老干部作内部参考用的。那时我才小学四年级,书中有看不懂的文言文,再去问老爸。就这么磕磕巴巴地开始,我对小说着了迷,不光读完了<东周列国志>全集,后来又一口气囫囵吞枣地读了<红楼梦>,<悲惨世界>等巨著。好在那时候大家都不读书,有的是时间,学校的功课少得很,用下课的时间就做完了。要是象现在的小孩那样功课繁多,花这么多时间读小说非耽误功课不可。
老爸很会写诗。姐姐情窦初开时给初恋男友写情书,不好意思大白话直说,只好羞羞答答含含蓄蓄地填了一词<忆秦娥>,押韵没问题,可这对仗就不那么容易了,眼看情书就此要泡汤,只好硬着头皮找老爸帮忙。老爸倒挺够朋友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朝姐嘿嘿地笑,帮她的词作对仗,还给姐取了一个与她名字般配的笔名叫"烁芒"。看得一旁的我直叫好,跃跃一试恨不得插一手,自己也来写诗作赋,发挥一通。可惜当时我还年少,没男孩子追我,所以英雌无用武之地,只好耐心等待机会。机会终于来了。过不多久,学校搞活动,我们去安亭参观当年王洪文领着一班工人卧轨挡车造反引爆文化大革命的事迹展览,回来要写心得体会。我突发奇想,填了一首<沁园春>,想拿去学校炫耀一番,当然先得让老爸过目。他一听说我是写文革的玩意就敷衍我说不错不错,根本看都没看我的词。我不高兴了,说他喜欢姐姐不喜欢我,要不然怎么对她的<忆秦娥>这么起劲,对我的<沁园春>不理不问。他听我这么一说,老广东的坏脾气发作了,对我大声吼道:"这种文攻武卫的玩意根本就不配填词作赋,什么<沁园春>啊,上<人民日报>就够了嘛。"我委屈得快哭了,他这才拍拍我的头说:"我不是针对你的,我只是讨厌政治运动。你大了就会明白的。"我那可怜的的<沁园春>也就此无疾而终,没见过天日。
老爸不光是个美食家,烹调手艺也一流。1972年,托尼克松访华的福,菜场上少量出售野味,这在物资缺乏每月一户只配给一斤蛋和一斤猪肉的年代,对我们这些馋鬼来说,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老爸每天都去菜场买不同类型的野味回来烧给我们吃,令全家大快朵颐:沙司浆炒野猪肉,五香桂皮红烧鹿肉,红米黄酒闷香兔肉,姜葱烤麻雀,珈哩芋艿煮山鸡。。。当然还有腊香狗肉(我的美国老公要提抗议了。)老爸烧的菜往往会让我们一扫而空,盘底朝天。不过他偶尔也会有拿破仑惨败滑铁卢的时候。
有一次,老爸兴冲冲地提了个猪头回来,我妈一见吓坏了,说:"你有毛病啊,买这么个吓人的东西,谁要吃啊。"老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怀旧菜,以前他在越南时,他的四姐夫曾烧过一个红米猪头肉,好吃极了,回国后就再没吃过,外面熟菜店买的猪头肉都是白烧的,所以他只好买生猪头回来自己烧,他还说等烧好后包我们大家满意,吃了拉耳朵不放。我妈一脸不屑,似笑非笑地看得他有点心虚,我们姐妹则看着那有点令人恶心的劳什子,半信半疑。老爸见没人帮他说话,就更心虚,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大展身手。钦钦哐哐,满厨房的锅碗瓢盆都动员起来装盛那差不多有10斤重的猪头;嘻里哗啦,煸,炒,炸,溜,老爸全部招数都用上了,恨不得将他四姐夫的脑袋搬来助阵。折腾了大半天,等到切片装盘,足足盛了三个大钢筋锅,看都看饱了。上菜后老爸尝了一口,作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大叫好吃,我妈在一旁窃笑,就是不动筷,姐和我夹了一筷,吃到嘴里觉得没他说得那么好吃,再想起那猪头怒目圆睁的模样,胃顿时跟我们过不去,在里头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那时心里倒是想为老爸捧场,但无奈胃一点不讲义气,尽和我们作对,大家只好象避瘟神那样离那猪头肉远远的。一桌人出奇地安静,各吃各的,我和姐姐互相看看对方,再看看妈,大家都憋着嘴忍住笑,老爸开始还说很好吃, 你们吃呀,过不多久也噗哧一声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爸难为情地自嘲:"这回是菜市遇猪头,连公惨败滑铁卢。"老爸从此以后再也没碰过猪头肉,管它是红米烧的还是白烧的。到现在提起这件事,他都会象点了痒穴那样大笑。
与老爸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多不胜数,故事层出不穷,先说这些,余下的明年父亲节再叙。愿老爸父亲节快乐!原天下所有的老爸新爸父亲节快乐!
© H.L. Glen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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